念白

15.

温氏来的快去的也快，转瞬间撤得干干净净，连一根尾巴也没留下。

几番折腾，蓝氏上下众人元气大伤，再赔进去蓝忘机的一条腿，偌大的藏书阁终是保住了。蓝氏众人松了一口气，旋即又看着满山残卷叹息，然而这些毕竟是身外之物，不是最让人忧心的。

蓝启仁调息半晌，缓缓拭去唇角半抹暗红，看着周围忙忙碌碌的蓝氏门生，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
不日后的美其名曰“岐山听学”，实则无非是送人质给温氏拿捏，又该如何是好？

“蓝湛你怎么样？腿疼不疼？医师，医师快，这边！”

魏无羡几乎急出了哭腔，早把同蓝忘机别扭吵架的那些尴尬事忘的一干二净，舒朗的眉目皱成一团，一边二话不说把蓝忘机按在榻上等医师检查，一边抖着手哆哆嗦嗦的帮他脱靴子撩裤腿。

蓝忘机肤色瓷白的像玉，那条伤腿本就擦了箭伤，此刻又受了重击骨折，伤处已然青紫一片肿得老高，没来得及恢复的伤口皮肉翻卷，隐约有些化脓。

蓝忘机被迫半躺在床上，看着魏无羡有些苍白的侧脸，似是无声的叹了口气，手指掩在袖子里蜷缩几次，终究是没有拿出来。

“魏婴，我没事。”

那声音平淡无波，甚至因为缺水有些沙哑，魏无羡却眼眶一热。

“没事什么啊没事……就会这俩字……”魏无羡自言自语，按照药师吩咐拿了冰毛巾轻轻的按在淤紫上揉，神情少有的严肃又专注。

蓝忘机垂眸不语，像是每一次被魏无羡单方面拌嘴一样——却终究是忍不住，他偷偷抬了眸子，透过额前几缕碎发，似是落在自己青紫肿胀小腿上，实则是心上人身上的目光。

少年人再老成，终归也是挡不住窗棂缝儿里透过的月光。

岐山之行转瞬即至，魏无羡把蓝忘机按在静室床上，自己咋咋呼呼的去收拾了两人的行李——也没什么好收拾的，带去估计也得没收，又休养几天，带着一行门生到了岐山。

各世家公子以其它四大世家为首，兰陵金子轩，云梦江晚吟，清河聂怀桑，见过的没见过的全都赫然在列。

这次接待他们的倒不是温旭了，而是换成了他那个唯有跋扈能得头筹的弟弟温晁。

温晁向来“睥睨”众生，与魏无羡蓝忘机更是“积怨已久”。各世家子弟也大都看他不顺眼，不过看着二人首当其冲更多的是选择充耳不闻保全自身。

倒是金子轩教魏无羡有些刮目相看了——魏无羡向来不记仇，上次打架无非是气不过，觉得这人名君子实小人，骄傲自负到了极点，谁知路遇温晁欺负无辜女修，却常常是他同魏无羡最先出头。

当然结局便是被温晁劈头盖脸“训话”，训他们两个还不够，得加上蓝忘机和江晚吟。

蓝忘机自是八风不动，魏无羡脸皮厚如城墙，没事儿还能接温晁两句话，金子轩虽怒火中烧好歹有众人拉着，而作为五大世家公子无辜被牵连上来的江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，铁青着脸说不出话来。

这日照常，温晁难得起了个大早，架了匹小马驹儿载着他那不入流的新宠，赶鸭子一样把众子弟撵进了一处从未去过的山头。

山名慕溪。

沿途枫红似火流水潺潺，带着晨间的雾气沁凉，当是秋日赏景的好去处，不过众人两手空空，便去搏未知的妖兽，便也没什么心情赏了。

温晁此人专不干人事，先是当胸一脚把魏无羡踹下了洞口，随后又强逼着众人给少女放血。

“温晁你不要太过分！！”金子轩一把将抽噎的少女扯到自己身后，边拍出一掌逼退不知哪家的门生，然而紧跟着又更多人朝少女以及金子轩发起攻势，魏无羡见状忙甩出一张符篆帮忙，蓝忘机也不知何时绕到了少女后方断后，人群迅速分为两拨，而温晁则大笑着带着专门派来保护他的温逐流退居群外坐山观虎。

形势一瞬间焦灼起来。

魏无羡与蓝忘机一前一后，正中金子轩护住少女，连江澄也阴沉着脸色抢了把破剑加入战局，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公子哥，加上没有灵器法器助理，小门小户的终是比不上世家公子，几人应付一阵，竟仍算得上是游刃有余。

身处困境，为人还是为己都是个人选择，纵使自己管不着，几人自小都是被礼法熏大的，一时难下杀手，然刻意留情却被不断围上来的各家公子门生曲解为有利可图，一波又一波源源不断手脚并用，打得人心烦气躁。

这样下去一直内耗也不是办法，魏无羡眼看身旁一侧的包围圈有空子可钻，手里抢过来的铁剑挽了两个好看的剑花，转身之际朝蓝忘机使了个眼色，蓝忘机眸色一凝点了下头，魏无羡转瞬冲出人群！！！

温晁正掐着腰看笑话，且越看越兴奋很怕错过一点似的往前窜了不少，这一下便与温逐流拉开了距离，也给了魏无羡可乘之机。

魏无羡的剑法和身法自不必说，在同辈中极为出挑堪称数一数二，那几个酒囊饭袋更是拦不住他，转瞬之间便已在温逐流身边劫走温晁。

温逐流只见一道残影并上王灵娇的尖叫，魏无羡已擒着温晁落在水潭里一个大石头上。

温晁此人五毒俱全，更是把自己一条小命放到了心尖尖上，感到脖子上铁剑森凉吓得腿软，“嗷”的一嗓子在幽深的洞里余音绕梁。

“温逐流救我！！魏魏……魏无羡你……仙督不会放过你的！！！”

“别动，再动我要了你的命！！”魏无羡一手按着温晁，眼看着暴动的人群逐渐平息，又见蓝忘机也远远凝视这边，微微松了口气，呵了不老实的温晁一句，接着把剑收得更紧了些，分明连油皮都没擦破，温晁却又是一嗓子哀嚎：

“魏无羡……魏兄……魏大哥我错了……饶我一命啊啊啊……”

魏无羡被吵得有些耳朵疼，环顾四周温氏众人仍没有退的意思，正想着下一步作何是好，然而此时脚下突然一阵颤动。

魏无羡有些懵，转向蓝忘机：

“蓝湛，地震了？！”

蓝忘机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，劈开几个围攻者开始往水潭边跑，声音也隐隐约约有些颤抖——

“没有，是你脚下！！”

“什么？？？”魏无羡大惊低头，脚下振动逐渐加剧，旋即一阵地动山摇，那小山包竟缓缓上升，前面的池水也搅动起来，一个巨大的蛇头竟缓缓抬了起来——

那怪物的两个眼瞳亮如明月，温晁在魏无羡数次警告下仍嚎出了声，那怪物扭动起来，口中黄绿的獠牙依稀可见，魏无羡无奈只得拎着温晁飞身上岸，温逐流瞅准机会欺身上前，他修为太高又有绝技傍身，魏无羡不好硬碰硬只得闪避，却被温逐流钻了空子，拎走了手舞足蹈的温晁。

“魏婴！”魏无羡落地脚下一崴，被蓝忘机接了个正着，接着迅速起了身，投入战斗。

众世家子弟见了妖兽已经乱作一团，晕头转向不知此间何间，为数不多几个冷静还得一边挡妖兽一边维持秩序，就连温晁都难得的审了时夺了势，开始趁乱组织撤退，而他身旁那王灵娇竟气不过，不知从哪拿了温氏的铁烙，意欲往方才那差点被放血的少女脸上戳。

魏无羡三箭齐发射向妖兽，给蓝忘机制造机会

从那妖兽的獠牙下把两个腿软的站不住的世家弟子扯出来，一转身就看见已把少女逼至墙角的王灵娇。

一切发生的太快，那铁烙越逼越紧，魏无羡情急之下只得自己飞身上前将王灵娇劈飞，后者修为低的根本算不上修士，毫无疑问像只断了线的风筝飘了出去，而那铁烙，也端端正正的印在了他的胸口。

“啊！！！”魏无羡一声呼痛的咆哮，捂着胸口支撑不住跪倒在地，远处刚放下两人的蓝湛听见声音浑身一震，接着不可置信的抬起头，染红的白色袍角几乎飞出残影，转瞬奔至魏无羡身边——

“魏婴！！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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